杜甫五古《新安吏》读记利记

（小河西）

新安吏

客行新安道，喧呼闻点兵。借问新安吏，县小更无丁。

府帖昨夜下，次选中男行。中男绝短小，何以守王城？

肥男有母送，瘦男独伶俜。白水暮东流，青山犹哭声。

莫自使眼枯，收汝泪纵横。眼枯即见骨，天地终无情。

我军取相州，日夕望其平。岂意贼难料，归军星散营。

就粮近故垒，练卒依旧京。掘壕不到水，牧马役亦轻。

况乃王师顺利记，抚养甚分明。送行勿泣血，仆射如父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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乾元元年（758）九月，安庆绪龟缩邺城，九节度二十万官军围邺城。【《旧唐书-肃宗纪》乾元元年九月：“庚寅，大举讨安庆绪于相州。命朔方节度郭子仪、河东节度李光弼，…等九节度之师，步骑二十万，以开府鱼朝恩为观军容使。”】由于军无统帅，竟然围到次年春仍未破城。二年（759）三月，降而复叛的史思明率范阳精卒赴邺城。邺城之围败。【《旧唐书-肃宗纪》乾元二年三月“壬申，相州行营郭子仪等与贼史思明战，王师不利，九节度兵溃，子仪断河阳桥，以余众保东京。”】邺城失败时，杜甫尚在洛阳。在回华州路经新安县时，杜甫目睹征兵场面，有感而作此诗。

客行新安道，喧呼闻点兵。借问新安吏，县小更无丁。

府帖昨夜下，次选中男行。中男绝短小，何以守王城？

肥男有母送，瘦男独伶俜。白水暮东流，青山犹哭声。

莫自使眼枯，收汝泪纵横。眼枯即见骨，天地终无情。

新安：洛州新安县。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5河南府洛州：“新安县，畿。东至府七十里。”

点兵：征调壮丁。《木兰辞》（南北朝）：“昨夜见军帖，可汗大点兵。”

府帖：军帖。唐曾实行府兵制，故称府帖。

中男：未成丁的男子。《旧唐书-食货志上》：“男女始生者为黄，四岁为小，十六为中，二十一为丁，六十为老。每岁一造计帐，三年一造户籍。…至天宝三年，又降优制，以十八为中男，二十二为丁。”《新唐书-食货志一》：“天宝三载，更民十八以上为中男，二十三以上成丁。”

王城：东都洛阳。《汉书-地理志》河南郡河南县：“周武王迁九鼎，周公致太平，营以为都，利记是为王城，至平王居之”。《送少微山人入蜀》（唐-戴叔伦）：“世俗多离别，王城几日还？”

伶俜（pīng）：孤独伶仃貌。《古诗为焦仲卿妻作》（汉乐府）：“昼夜勤作息，伶俜萦苦辛。”《即目》（唐-李郢）：“落拓无生计，伶俜恋酒乡。”

白水：清水，河水。《寄常征君》（杜甫）：“白水青山空复春，征君晚节傍风尘。”

眼枯：哭干眼泪。《吴中田妇叹》（宋-苏轼）：“眼枯泪尽雨不尽，忍见黄穗卧青泥！”

大意：走在新安道，听到吏役征兵的喧哗声。向一位新安吏役询问，他说新安县小尤其缺少壮丁。昨夜已下军贴，征招十八岁的中男当兵。十八岁的中男绝对是年纪太小个子太矮，他们怎能守得了王城？胖胖的青年由母亲送行，瘦弱的青年无人陪送。黄昏时分河水东流，青山下还有送行者哭声。请不要哭枯你们的眼睛，收起眼泪莫使眼泪纵横。哭坏眼睛会露出白骨，天地竟是这样无情！

我军取相州，日夕望其平。岂意贼难料，归军星散营。

就粮近故垒，练卒依旧京。掘壕不到水，牧马役亦轻。

况乃王师顺，抚养甚分明。送行勿泣血，仆射如父兄。

相州：邺城。《旧唐书-地理志》：“相州，汉魏郡也。…天宝元年改为邺郡。乾元元年复为相州。”

日夕：傍晚；朝夕。《王风-君子于役》（诗经）：“日之夕矣，羊牛下来”。《饮酒》（东晋-陶潜）：“山气日夕佳，飞鸟相与还。”

星散：分散，四散。《三国志-蜀志-姜维传》：“维为魏大将邓艾所破于段谷，星散流离，死者甚众。”《乱后逢村叟》（唐-杜荀鹤）：“至于鸡犬皆星散，日落前山独倚门。”

王师顺：王师名正言顺。

抚养：（对部下或百姓）爱护体恤。《史记-孙子吴起列传》：“明法审令，捐不急之官，废公族疏远者，以抚养战斗之士。”《后汉书-陈蕃传》：“昔高祖创业，万邦息肩，抚养百姓，同之赤子。”

仆射：指郭子仪。因潏水之败，郭子仪从司徒降左仆射。《旧唐书-肃宗纪》至德二载：“十二月戊午朔，…左仆射、朔方节度郭子仪加司徒，进封代国公。…（乾元元年八月）加子仪中书令。”

大意：官军进攻相州，本希望朝夕间就能平定。岂知敌人势力难以估计，官军溃败战士们星散各营。为就近供应军粮回到原来营地，训练也靠近东京。挖掘城壕并不是很深，牧马劳役也不算繁重。况且这是一场名正言顺的正义之战，主将对于兵士关心爱护非常分明。送行的家属不用哭得太伤心，郭仆射对兵士如同父兄。

诗意串述：这首诗共28句。首2句写来由。路过“新安道”，看到喧闹的征兵场面。接着6句是杜甫与吏役的对话。吏役说，新安县小，壮丁不足。昨夜下兵帖，“次选中男行”。杜甫感叹道“中男绝短小，何以守王城？”“肥男”4句写所见所感。“肥男有母送，瘦男独伶俜。”没见到一个父亲相送的。也许父亲早已入伍甚至早已阵亡。新安靠近黄河利记，父亲、孩子也如同这东流之水。这些孩子晚上要东去洛阳随水向东。杜甫似乎感到河水无语东流青山却处处哭声。“莫自”16句劝慰。一说请“收汝泪纵横”，因为哭也没用。苍天无情！谁让我们遇到了这次战乱呢？（不好说玄宗晚年昏庸，导致安史之乱爆发。）二说这次战争的来由。本来邺城之围去年九月就开始了，本指望“日夕望其平”。但敌军实力难以预料。（不好说皇上不设元帅，弄了个阉人鱼朝恩瞎指挥）。没想到邺城之围竞失败了。九节度兵马“星散”了。郭仆射的兵马退守洛阳了。三说这次征兵兵役不重。都是“掘壕”、“牧马”的轻役。四说这次参加的是王师，名正言顺正义之师。将军郭子仪对兵士甚好，“抚养甚分明”。总之一句话，“送行勿泣血，仆射如父兄。”杜甫在做思想工作。杜甫赞扬郭子仪，也认可评叛战争正义性。但字里行间也倾注了杜甫对百姓在战乱中遭遇的同情。